他死于原子彈爆炸紀念日-人與社會
白宮攝影師喬•奧唐奈并不是一個為人熟識的名字,但作為美國重要歷史的見證者,他手中的相機記錄下的決定性時刻,卻在歷史長河中永留史冊:朝鮮戰爭期間,杜魯門與麥克阿瑟在威克島的握手;1959年在莫斯科舉行的美國國家展覽會開幕式上,尼克松與赫魯曉夫那場著名的“廚房辯論”;1962年“豬灣危機”期間,肯尼迪總統蹙眉沉思的形象;對美國人而言,最難忘的鏡頭莫過于小約翰•肯尼迪向其父肯尼迪總統的棺木敬禮的畫面,這張照片曾讓無數美國民眾為之動容。盡管奧唐奈的作品見證了美國上世紀最重要的一段歷史,但作為政府專職攝影師,他的名字卻鮮為人知。
與名望不成正比的,是喬•奧唐奈為事業付出的沉重代價。在經受了50余次心肺部手術的折騰后,85歲的他終于在田納西州的家中離開人世,而那天,恰是長崎遭受原子彈轟炸62周年紀念日。他的妻子酒井美子表示,在長崎和廣島拍攝時遭受的強烈輻射導致奧唐奈體質虛弱,從某個角度說,他也是原子彈的犧牲者之一。
23歲時,喬•奧唐奈作為一名海軍軍士前往長崎,任務是拍攝原子彈爆炸后當地被摧毀的情況。繼3天前美軍在廣島投下第一枚原子彈后,1945年8月9日,這個日本九州島西岸的海港城市,又在頃刻間被夷為平地。
在2005年接受《美國資產》雜志的一次訪談中,他描述起當時的情景仍心有余悸:“整個城市空空蕩蕩,空氣中彌漫著難以忍受的腐爛的氣味,沒有鳥,沒有風,一片荒蕪,難以想象這曾經是個涌動生命的城市。”
奧唐奈在長崎與廣島拍攝的作品,是原子彈爆炸現場的首批官方影像記錄。這批照片如此令人震驚:一個孩子背著他死去的弟弟去火葬場;整整一屋子的孩子坐在課桌前,全都被燒成了灰燼;受傷的人們整張臉上的皮膚都被揭去,剩下血淋林的肉暴露在空氣中……
隨后,奧唐奈又相繼趕去日本其他遭受常規武器轟炸的城市進行了長達7個月的拍攝。他隨身攜帶了兩架相機,一架為軍方拍攝,另一架則為自己拍攝。回到美國后,他將自己拍攝的照片統統鎖在了箱底,因為他知道,自己無法直視那些畫面。
半個世紀后,當奧唐奈終于能夠放下心理包袱,打開塵封著歷史記憶的片匣,揭開人類歷史上最可怕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殘忍面紗時,他義無反顧地投身于反對核武器的公益事業中。1995年,奧唐奈先后在日本和美國出版并展出了這些照片。然而,將這些血跡斑斑的恐怖畫面公布于眾,卻冒犯了那些二戰退伍老兵。老兵們抗議說,為這些照片配的說明文字曲解了美軍當年投放原子彈的意義。他們認為,盡管原子彈摧毀了廣島和長崎,造成了數萬人死亡,但卻直接促成了日本投降,因此避免了計劃中的對日本本土的入侵,而那樣的入侵,會給盟軍、日軍及日本平民帶來非常嚴重的傷亡。
然而,奧唐奈卻并不認可這一觀點,在接受美國國家公共廣播電臺的采訪時,他表示自己曾親臨日本,最有發言權。在他看來,當時日本的狀況完全可以用常規武器來解決問題。“在原子彈被扔下去前,沒人知道接下來的1分鐘會發生什么,這柱白云在3分鐘內升到了30000英尺高,隨后是50000英尺……天知道,我們干了些什么?”
在美國國家公共廣播電臺的專訪中他說:“1950年,在威克島沙灘上,我曾鼓起勇氣問杜魯門總統,在決定使用原子彈時是否對自己的決策有過懷疑?‘真他媽的對!’杜魯門總統回答,‘簡直后患無窮啊!’不過我當時太羞澀了,不敢再進一步確認他話中的意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