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4月12日是我50歲生日,我從來沒想到這一天會變成一個悲慟的日子。此后我再不會在這一天慶生了,我要用它來悼念我的好友和大哥閆懷禮。

　　 懷禮是這天上午10點20分走的,他最近3年都在受肺部纖維化的折磨,2號他發(fā)燒燒到38.9℃,掛急診住了院。入院半月后,病情已經(jīng)基本得到控制,本來都已經(jīng)為出院做準備了。

　　 10號左右,我跟八戒馬德華、師父遲重瑞約好了去醫(yī)院看他。他夫人說他情況比較穩(wěn)定了,讓我們暫時不要去了,沒想到……

　　 拍82版《西游記》時我們一起合作了6年,朝夕相處,歷盡磨難一起走過來,感情非常深厚。電視劇播出之后,觀眾反響特別強烈,中央電視臺還特別成立了“西游記藝術(shù)團”,到世界各地參加活動,應(yīng)該說,我們師徒4人從未真正分開過。

　　 直到現(xiàn)在,我還清楚記得第一次與他見面的情形。1982年5月,楊潔導(dǎo)演籌拍《西游記》的“試集”。她非常清楚在當時的技術(shù)條件下用現(xiàn)實主義手法拍攝神話故事的難度,于是選擇了《除妖烏雞國》做試驗。這一集里場景豐富,天上人間、龍宮地府全都有,出場人物也多,如來佛祖、觀音菩薩、師徒4人、民間老百姓等等全都有,拍好這一集就等于給全劇拍攝做了全面演習(xí)。

　　 那時唐僧還是汪粵,他是最早定下來的一個,我是第二個。閆懷禮是作為烏雞國國王推薦來的,還不到夏天呢,一副短打扮來劇組試妝,1.83米的個兒,高大壯實。楊潔導(dǎo)演眼睛特“毒”,一眼就覺得他跟烏雞國國王不太靠得上,反倒是演沙僧的理想人選。結(jié)果他化好妝出來,果然效果非常棒。楊導(dǎo)演說:“活脫脫就是一個沙和尚啊!”

　　 最初我不是很放得開,一來年輕,經(jīng)的事兒少;二來壓力太大,總是找不到狀態(tài),特別著急。他是我們4人里面入戲最早的。他本來就是北京人藝的優(yōu)秀演員嘛,特別愛揣摩,別看沙僧戲份少,他一出場,那感覺就特別對。

　　 導(dǎo)演要我們拿出真實、生活化的表演來,我以前都是在舞臺上表演,一下子蒙了,一聽說“生活化”就把自己在戲曲中學(xué)的猴戲精華都丟了,拍出來一看,簡直無地自容。

　　 而且那個時候剛從南方到北方,生活上也不習(xí)慣。懷禮特別照顧我,他安慰人也特別講方法,不跟你講大道理,就是帶你這兒轉(zhuǎn)轉(zhuǎn)、那兒走走。精神上一放松,鏡頭前面自然就松弛些了。

　　 我們那時候拍戲不像現(xiàn)在,什么單間啊、助理啊、司機保姆啊,一堆人一堆條件。導(dǎo)演要求我們4個人日常生活里多交流,養(yǎng)成默契。最初我們4個人住一個屋,打打鬧鬧、開開玩笑是少不了的。

　　 我們師兄弟3個,他年齡最大,在戲里卻輩分最小;我年齡最小,那個時候只有23歲,卻是大師兄。但是因為一起演了6年,大家已經(jīng)叫順嘴了,日常生活里,他還是叫我大師兄,叫德華二師兄。我那時候還挺內(nèi)向的,導(dǎo)演就要求我放開點兒,日常生活里也“猴”一點兒。所以我就常常跟他們開玩笑,搞點兒惡作劇。

　　 懷禮是個特別實在忠厚的人,你跟他說什么,他就信什么,從不起急。他出鏡少,卻從來不偷懶,那副擔子是結(jié)結(jié)實實的,里面全是大石頭,要那種沉甸甸的分量感。還有胸前那一大串珠子,都是實心石頭刻的,他天天掛著,頸椎都累壞了。

　　 那時候我們最怕往臉上粘毛粘胡子,特別不舒服。有時候我就跟他逗。比如今天上午10點開始拍,其實他要下午才出場,吃完午飯下午1點多鐘貼上胡子就行了。我騙他說,導(dǎo)演改了,一早就有你的戲,趕緊跟我一塊兒粘吧。他真信,二話不說就開始化妝。完了我們就在那兒嘎嘎壞笑,他才明白過來:我們又逗他呢!他脾氣特好,從來不會跟人急。

　　 那次我們在峨眉山拍戲,有一天休息,他倆非要叫我一塊兒去金頂。我太累了,只想睡覺,但又推脫不掉,就跟他們一塊兒出發(fā)了。從我們駐地上山要經(jīng)過一個食堂,我一個人走在前面,路過食堂的時候,我就躲進去,藏在一張桌子下面,看見他倆過去,我就下山睡覺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