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情只是敲錯的一扇門
第一次見到何黛韻時,作為一個女人,我被她美麗優雅的氣質震懾住了。她的容貌猶如她的名字一樣美麗、詩意。她今年31歲,歲月好像并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,白皙細嫩的皮膚,清澈的雙眼,粉紅溫軟的嘴唇,白色的旗袍零星點綴著的紅藍相間的碎花,把她完美的身材盡情勾勒了出來。走進她的房間,四處環視,只有這樣的女主人才能裝飾出這么有情調溫馨的房間來。她請我坐在沙發上,隨手給我泡了一壺茉莉花茶,頓時,一縷清香彌漫了整個房間。
當開始聊及她的感情時,一絲不易察覺的感傷滑過她的眼睛。隨即她恢復了表情,淡淡地笑著對我說,也許她當初的選擇是對的,她現在有一個幸福溫馨的家庭,丈夫是某房地產的經理,對她很好,他們有一個漂亮可愛的小女兒,現在正在上幼兒園。但是每想起那段逝去的感情時,她的心中都會有一絲絲的疼痛……
敲錯門的大男生
幾年前柳絮飛舞的春天,我從新疆大學畢業來到這座風光如畫的南方小城,在一家企業擔任總經理秘書。當時人地兩生,舉目無親,性格內向的我又幾乎沒有什么朋友,每天除了朝九晚五的上班,便是關在房里看書。
有一天,浴室的水管壞了,屋子快變成了汪洋大海。我拿著毛巾東堵西塞,不但不起半點作用,反而把自己弄得渾身濕透。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候,有人敲門,同時還大聲呼喊著對門鄰居的名字。在這千篇一律的水泥匣子里弄錯了方向是常有的事,我大聲回答他:'錯了,再上一層!'那人不依不饒地繼續按門鈴。我被那自信而固執的人煩得受不了了,就沒好氣地沖過去一把拉開了門。
一個穿工作服、有一雙深邃細瞇眼的大男生站在門前,他看著我愣住了。我知道自己的樣子很狼狽,連忙說了句“你找錯了”,就想關上門。他伸手推住門,猶豫了一下,才仿佛怕冒犯了我一樣小心翼翼地問:“你家水管壞了嗎?”我點點頭,他說:“我是修理工,我……可以幫你。”
就這樣我認識了毅。熟悉后,他常笑著對我說:'如果那天我不輪休,如果不是表哥請我來吃飯,如果不是走錯了樓層,如果我不那么堅持敲門……缺少任何一個環節,我們都不可能認識。'
我那如花兒一樣的幸福
緣份讓毅走進了我的生活。
最開始是他幫我修水龍頭、安電燈、換紗窗,后來我們便常常一起出去吃肯德雞、看《泰坦尼克號》、上網沖浪。剛從家庭和校園象牙塔走出的我,對外面的世界傻乎乎地一點也不懂。是毅打開我白紙黑字古堡的窗口,把明朗的陽光照進長長的雨季,喚起我一直沉睡的熱情和希望,讓二十幾年沒有色彩的生命驀然生動!我仿佛才剛剛睜開眼睛,第一次看見了藍天下可愛的花鳥蟲魚,第一次感到自己心靈內纖柔的喜怒哀樂。從前連在路邊小攤吃羊肉串都不會的小女孩,現在學會了耍賴地玩電子游戲,尖叫著開碰碰車,看球賽時瘋狂地打口哨……我們一起玩遍了三亞,去天涯海角,在海上坐在快艇上狂呼歡笑,我已經完全沒有了當時的膽小、矜持,那個時刻,我內心的保守和心底隱藏的調皮在他面前完全釋放,沒有任何掩飾,沒有任何顧慮。我從心底里感到由衷的輕松、開心。
在一年一次回家探親的長途汽車上,我也不再煩惱苦悶,而是平心靜氣地聽著破爛中巴上走調擴音器放出的老歌,對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零星桃花微笑,心底跳躍著莫名的歡欣鼓舞。因為我知道,當我到家時,電話鈴便會清脆地響起,長線那頭會傳來熟悉關切的聲音:'喂,路上順利嗎?'
被人關心和重視,是多么好的感覺啊!
疼愛和思念別人,是多么幸福的感覺啊!
如果注定沒有結果,又何必開始
轉眼間整整一年過去了,我們的關系漸漸變得微妙。他每天都會來看我,早上打電話叫我起床,下午下班來給我熬湯。我們都隱隱約約地感到,對方已成了自己骨肉相連的一部分,是生活里離不了的牽掛和依靠。
一天夜里,我突然生病了。恰在這時,毅來了。他說他正在上夜班,不知怎地總覺得心神不寧,強烈地感到我有什么事,于是請假跑來了。看我滿頭大汗昏昏沉沉的樣子,連忙扶我下樓打的到醫院。一檢查,急性闌尾炎,醫生立刻做了手術前的準備工作,給我打上青霉素點滴,說如果情況得不到控制,就馬上做手術。毅一直緊緊握著我的手,不停地安慰我。也許是他的關懷,也許是藥物的作用,疼痛漸漸減輕,醫生看了說不必動手術了,只要輸一晚上青霉素就可以了。
這個大雨滂沱的夜晚,窗外風雨交加、電閃雷鳴,病房的燈光昏黃黯淡。毅一直在床邊守護著我。似睡非睡中,我恍惚聽到他用輕柔如夢囈的聲音給我讀泰戈爾的《飛鳥集》:天空沒有翅膀的痕跡,而鳥兒已飛過……
我多么希望他能把那句我們都明白的話說出來啊,但他沒有。
很久以后我才從他表哥那里輾轉得知他的真正想法。他說,他只是個高中畢業的小小修理工,而我是大學本科的白領,他不敢跟我開始一段注定沒有結果的戀情,只要默默地關心我就夠了―――愛不一定要回報,何必非要說出來,互相傷害得遍體鱗傷才分手呢,保持現狀至少大家心里還有一段美好的回憶。
愛情,只是敲錯了的一扇門
我不喜歡這種似是而非的借口。不管別人怎么想,我一直堅持認為,學歷、金錢和階層不是真愛的鴻溝,在上帝面前,每一個高貴的靈魂都是平等的。但我不能說出口,這些必須要他自己去領悟。如果他是真的愛我,確實離不開我,那他眼里的世俗障礙自會應刃而解,我期待著他的醒悟。
但是有一天,他告訴我,他要結婚了,未婚妻是同廠的女工。
一剎那間,我的眼淚瘋狂涌上眼眶。我拼命控制住自己,不讓眼淚掉下來,鎮定地微笑著說:'恭喜你。'
可怕的沉默。
我們都不敢再說話,怕只要一開口,所有的堅強都會冰消瓦解。可憐可悲的現代人啊,面對身份地位的懸殊,沒有直接講出'我愛你'的勇氣,更不敢像梁祝那樣與世俗阻力做抗爭。其實,真正的壓力來自他自己內心。他不敢跨過鴻溝,怕承擔不可知的結局,說白了,就是愛的力量還沒有強大到足以抵抗自私。
忽然,毅張開雙臂,把我緊緊抱在懷里,熱淚一滴一滴落入我的黑發,那分明是他內心痛苦的掙扎。我在這一剎那土崩瓦解,只想鼓足勇氣對他說'留下來吧',但他毅然放開雙手,低著頭大步走了出去。
這時我才真正明白,我們的愛情,原本就只是敲錯了的一扇門。
一年后,我考上了研究生。就要離開這里的時候,我收到毅寄來的一張照片。照片上,他和樸實的妻子摟著可愛的小女兒,眼中是成熟男人的平穩安詳,還有一絲不動聲色的淡淡憂傷。
我的淚再也忍不住了。我知道,我們只是凡人。
再生繁華,我的重生之路
在讀研究生的時候,也曾有過兩次戀愛,但是總想起與毅一起的點點滴滴,我始終都無法真正的投入,最終,兩次戀愛都無疾而終。
研究生畢業后,我毅然來到了海口,不知是因為難以割舍的思念還是早已習慣了這里的一切。再一次踏上這塊留著深刻回憶的小島,感慨萬千……
新春的海口一個人走在街上冷冷清清,所有的商鋪都關門了,看著平時熱鬧喧囂的城市一下子如此凄冷,我的心空落得無以填充。我想起了毅,他現在應該正在和妻子孩子一家人熱鬧的吃著團圓飯,說笑著吧。'既然是沒有結果的放手,就不要猶豫、不要回頭,我們的愛情本來就是像流星剎那間劃過天際。'我這樣在內心勸慰著自己,一個人落寞地走在空曠的街上,原以為幾年過去,逐漸長大成熟的自己已足夠堅強,可是眼淚還是大顆大顆不停地滑落下來。突然身旁一聲剎車聲,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從車窗里探出頭來:“請問小姐,明珠廣場怎么……”話剛說了一半,就停了下來,他看著我,眼睛里閃過一絲驚愕。
我趕緊拭去臉上的淚水,抱歉地和他笑笑。他繼而又問我明珠廣場的路怎么走?并解釋說,他剛來海口,對這邊不熟悉。我向他比畫了半天,他還是不很明白。后來他請我上車,讓我幫忙給他指下路。我猶豫了一下,上了他的車。在車上,我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。他說他是從珠海剛來海口任某房地產公司的經理……短暫的閑聊讓我暫時忘卻了剛才的心酸。
后來的日子,他對我的追求瘋狂而又執著,他的體貼與關懷讓我漸漸淡忘了失去毅的痛楚,他是一個很會照顧人的男人,離過一次婚,22歲大學剛畢業一年后,迫于父母的壓力和合作商的女兒結婚了,但是婚后發現他們倆人性格差異太大,他妻子的一些莫名其妙脾氣使他忍受再三,最后兩人的婚姻徹底破裂。
漸漸的,我喜歡上了這個在街上邂逅的男人,他穩重而富有責任心,對我的關愛簡直細致入微,他使我漂泊的心終于找到了停靠的港灣。
抿了一口茶,何黛韻輕輕的嘆了一口氣,她的神情好像從遙遠的迷離的記憶中緩緩走了出來。她微笑著說:“現在這種生活我覺得很幸福。看著我們聰明伶俐的女兒一天天長大,一如既往地愛著我的丈夫,平靜和睦的家庭,我知道,這正是我所需求的生活。毅是我今生最美好的回憶,就像是流星剎那間劃過天際,美麗但我不能牢牢抓住。現在的這種生活,平凡而又美麗,我覺得很滿足。我也默默地祝福毅和她的妻子一切都如意。”
何黛韻幸福地微笑著,那笑容美麗的猶如剛盛開的百合花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