跟一個美國戰俘學英語-社會
小學二年級時,我和朋友萊西每天一起走路上學。我們住在德國巴伐利亞的山村,因為那時正在打仗,所以結伴上學會安全一些。
我倆每天按大人的囑咐走大路上學,但有時會抄近路,要穿過一片草地。一天,我在繞小路走時,看到一座院子里站著一個陌生小伙子,他一邊吹口哨一邊砍木頭。我和萊西心里納悶:這個人是誰呢?
第二天早上,我們有意地再次走那條近路去學校,琢磨著是不是還能看到那個吹口哨的人。我們看到了他,只隔著一道籬笆,可他沒注意到我們。我倆以前從沒見過外國人,所以覺得他就像天外來客一般。
聽大人們說過,村里的一座空房子里關了幾個美國人。村里的男人都打仗去了,這幾個美國人在這里干雜活。每到晚上,一個衛兵就會把他們召集起來回房子里。萊西的姐姐說,那幾個美國人是戰俘。
我們不害怕,只是好奇。萊西私下對我說:“他看上去和別人一樣。”這個男人是個高個子,金黃的頭發,看上去挺和善。除了吹口哨的時候,他的臉上總是帶著微笑。
從那以后,我和萊西不謀而合,每天都走那條近路。我們沒和別人說,這是我們的秘密。
一個星期后的一天早上,我們再次路過時,這個美國人忽然在木頭堆前抬起了頭。他微笑著說了句:“嗨。”
他是在和我倆說話嗎?我們沒學過英語,不知道他的話意,所以和往常一樣跑開了。
第二天早上,萊西用那句神秘的“嗨”和我打招呼,我也用這句回答她。我們嬉笑著,繼續趕路。從那以后,我們倆每次經過那里,都會看到那個美國人,仿佛他也在等著我們。他每天都會朝我們揮揮手,說一句“嗨”,我們也學著他的樣子揮揮手,向他說一句“嗨”。
又過了一個星期,我們倆離開時,他用英語朝我們說了句:“再見。”我們聽不懂,但也學著他的聲音,向他說了句:“再見。”
又過了一個星期,我們倆路過時,他走近了籬笆,指著自己的胸口,說:“弗蘭基。”
“弗蘭基。”我們重復著。這是他的名字嗎?他笑了笑,回去接著干活。我們想,弗蘭基真隨和。
我們倆跟一個美國戰俘學英語,有些膽大包天。大人們告訴過我們不要和陌生人說話,要是媽媽知道了這件事,肯定會要求陪著我們上學。爸爸打仗回來后,我也沒和他說起這件事。
我和萊西習慣了每天和弗蘭基打招呼。有時候,他會唱起歌來,我們會如醉如癡地聽著陌生的外國歌。他反復地用英語唱著一句“你是我的陽光”,直到我們學會了跟著唱出這句。我們一句一句跟著他學,沒過幾天,就能完整地唱出這首歌了——不知道自己唱的是什么意思,但也不在乎。
一天早上,我和萊西路過那座房子時,沒看到弗蘭基——我們從此再沒看到過他。有人說美國軍隊來了,弗蘭基找到了軍隊。我和萊西有些傷心,但是還會繼續唱著學到的英文歌。
我和萊西經常聊起弗蘭基,希望他能活得好好的。15歲那年,我家搬到了美國丹佛。弗蘭基住在哪兒?他的妹妹或女兒會不會和我年紀差不多?我永遠不知道這些,但是他教了我和萊西第一節英語課,也給我們留下了很多美好記憶。
幾年后的一天,我們全家人和幾位美國親戚一起野餐時,一位親戚唱起了歌:“你是我的陽光……”我當然記得這些歌詞,便高興地和他一起唱了起來。媽媽吃驚地看著我,于是,我把在老家遇見弗蘭基的事告訴了她。直到今天,每當聽到弗蘭基教的這首歌,我都想起他帶著微笑的面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