植物知道些什么-萬葉集
一遇敵情,烽火臺上的干柴便會被點燃,警報通過閃耀的火光迅速傳遞。大學專業課上的老師說,這是人類傳播信息最古老的方式之一。
和我一樣,你也在為人類的這點本事而頗感得意吧?不過,要是如今有人說,總是“逆來順受”的植物,也能對“鄰居”發出險情警報,你會做何感想?
在以色列特拉維夫大學植物生物科學中心主任丹尼爾·查莫維茨的新書《一株植物所知道的》中,你便可以看到這樣的案例:當楓樹甲受到臭蟲的襲擊時,它就會向空氣中釋放一種信息素。接收到信息素的楓樹乙丙丁們馬上開始分泌化學物質,抵抗兵臨城下的臭蟲。
我幾乎有些微微地忐忑了。難道說,當我在案板上把一只土豆五馬分尸的時候,另外一些待宰的土豆正在做好毒殺我的準備?
別說我杞人憂天,要知道,按照丹尼爾的說法,盡管人們在談到植物時,覺得它們和石頭沒什么兩樣,但實際上,植物們感知世界和傳遞信息的能力遠遠超乎我們的想象。
一株捕蠅草如何適時關閉它多刺的葉片?一朵花兒如何得知春季的到來?丹尼爾的新書給出了答案:植物能“看到”、“聞到”和“感覺到”,懂“社交”,甚至擁有記憶。他的研究發現了一種植物必需的獨特基因組,決定哪些植物向往“光明”,哪些選擇“黑暗”,而相似的基因組也是人體DNA的一部分。
清晨,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,紅光的照射就像“起床”命令,讓植物們在陽光下盡情生長;傍晚,太陽在最后一縷遠紅光中落山,植物們“看”到指令,隨之“入眠”。再看人類,同樣也是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
不過,植物們雖有“視覺”,卻太容易被人類蒙蔽。“揠苗助長”早就過時了,最新“人工調節植物生長”的手段是,在夜里閃幾下紅光——效果幾乎等同于白天好幾個小時的日照。
除了“視覺”,植物還有“嗅覺”。寄生植物菟絲子自己不能進行光合作用,而番茄是自然界中菟絲子最常見的寄主植物。為了證明菟絲子“深愛”番茄,科學家們想了種種辦法:包括把它們關在看不到對方的盒子里,把茄汁抹在橡膠上或是引入“第三者”小麥君。
結果,菟絲子果真“嗅”到番茄釋放于空氣中的微量化學物質,總是堅定不移地撲將過去。
再一次,這被人類所用。你或許聽說過一個小竅門,把未熟的香蕉和成熟的香蕉放在一起,能起到催熟的效果。這是因為成熟的水果向空氣中釋放乙烯,這種激素被鄰近的水果“嗅”到,于是自我催熟,小到一只果籃,大到整個果園。
嘖嘖,這就是“榜樣的力量”,比在人類社會中還要高效。不僅如此,植物之間還能建立起“社交網絡”,在關鍵時刻傳遞緊急“情報”。比如,前文中受到臭蟲攻擊的樹枝,會以分泌信息素的方式警告同根生的其他樹枝,與此同時,隔壁的樹竊取到這種信號并從中獲益。
枝條并不是植物們互通情報的唯一信道。最新的研究發現,植物們還能通過相鄰的根系傳遞信號。干旱來臨時,最先發覺的植物會“告訴”鄰居做好缺水的準備。
讀到這里,我不再擔心案板上的土豆了,因為在科學家的實驗中,兩棵相鄰的罐養植物之間總是“相顧無言”,因為它們并沒有交纏的根系。
如果這些都還不算猛料,那么做好準備:科學家們已經證明,和人類一樣,植物也擁有短期記憶、免疫記憶甚至隔代記憶。
比如,小麥幼苗在開始孕育果實之前,記得它們已經度過寒冬。而一些在惡劣條件下存活的植物會將更強的抵抗力傳給子孫。
丹尼爾甚至覺得,“植物能不能思考”也不是個異想天開的問題。“不,我不會這樣說,不過也許這是因為我自己的思考能力有限!”面對記者的提問時,丹尼爾一本正經地回答。
下一次我踏著草地、捧著鮮花或嚼著蔬菜時,也許會想起這本書,有那么瞬間,我也會對這些事實上很“敏感”的生命充滿愛憐。但這愛憐持續不了多久,因為我記得書里的另一件事:捕蠅草閉合的前提是葉子上的感覺,毛有兩根被昆蟲觸碰,所以它必須記住第一根感覺毛已經被觸碰了。但是這短暫的記憶只能持續約20秒,然后它便忘記了。
這仍然讓我覺得,自己所屬的物種,確實要高級一些。